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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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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著就要冬至了,村裏人有講究那天要準備寓意好的花式饅頭,全家吃餃子,花月就是再懶也不得不出來買肉。

寒風一陣一陣的刮,撞在臉上就像是拿刀子刮一樣,一會兒就把身上的熱氣給吹走了,花月搓了搓手,捏著凍得發紅的耳朵在心裏嘟囔,這還沒數九寒天就冷成這樣了,要真到了那會兒她八成趴在炕上哪也不想去了。

再拐一條路就是賣肉的人家,花月擡頭看到翠蓮急匆匆地往另一條路走,趕忙叫道:“嫂子,做什麽去?”

翠蓮見是花月,這才停下腳步笑道:“剛從我娘家回來,婆母一人在家不放心,我趕著回去,你這是做什麽去?”

花月咧嘴笑:“快到冬至了,我尋思著買塊肉調餡兒包餃子吃,那天你和孫大娘來我家吧,兩個人過節多沒趣,咱們湊在一起熱鬧一陣,我包得餃子好吃呢。別尋思了,你就答應我吧,難不成你怪我嫁給陸良?”

翠蓮頓時忍不住笑出聲來,沒好氣道:“這股子勁倒是和陸良學的十成像,哪跟哪呢?睜著眼說瞎話,成了,那天我帶著婆母就厚顏上門叨擾了。”

兩人手裏都有事忙沒再說什麽就各做各的事去了,花月多割了兩斤,反正這種天氣也壞不了。陸良留的銀子她一直都沒怎麽動,如今拿出來多買點肉也沒什麽,賣肉的漢子因為和陸良慣對她也越發客氣,臨走的時候還給了她些豬骨頭,這東西在別人看來沒什麽用,花月卻高興,正好拿來熬豬骨湯,好讓婆母補補身子。

陸良不在家,她的心也懸著,連門都不敢讓婆母出來,生怕她染了風寒,倒不是怕費勁伺候,而是她看得出來婆母自陸時和喬娟在家裏鬧過後就郁郁寡歡,身子也跟著不好,要是這些個東西能讓婆母把身體養好些也值當。

剛到院子就見東辰倚靠著墻不知道再想什麽,這麽冷的天凍得臉都發白了,她笑著說:“你怎麽老在外面站著?快和我進屋去吧,穿這麽少,當心凍壞身子。陸良讓你幫襯著我們些,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死心眼,給別人看了還當我們苛待你。你往後就在我家裏吃飯吧,又不差你這一份。今兒離吃飯還早,我去做鹵肉。”

東辰跟在她身後進屋,一張臉因為羞澀而染上了紅霞,小聲說:“我想幫陸哥幹活,陸哥很有本事。”

花月只是笑笑,沒有說話,在她看來不過是小孩子對陸良的崇拜心理而已,心思不往正道上用,難不成也要像陸良一樣把自己搞得連狗都不願意聞才甘心?

她取了鍋倒水然後將肉放進去先過一遍,再加入家裏有的香料,沒多久肉香彌漫到屋子裏,陸大娘看著東辰笑:“你年紀還小些,等大了就找個媳婦,這樣日子才好過。”

東辰從未想過這種事,被陸大娘說得臉紅,只是靜下來後他愕然地發現出現在腦海裏的居然是……頓時慌得握緊了手,一天都沒敢擡頭看花月。

大火燉肉入味快,肉也軟爛,功夫火候到了自然是香的很。花月將肉塊澆在提前蒸好的米飯上,又端著素菜進屋,張羅著兩人動筷子又笑盈盈地說:“娘,這幾天翠蓮嫂子也幫了咱們不少忙還老給咱帶東西,我想著一會兒去她家裏一趟,把燉肉送過去讓她也嘗嘗。”

陸大娘自然說好,誰能想到本該是對頭的兩個人居然會相處的這麽好,她心裏也跟著放心。與活了大半輩子的她來說,再沒有什麽比孩子們能高高興興地過日子來得重要了。

花月洗過碗坐在炕上和婆母說了陣話這才抱著提前包好的小罐子往翠蓮家走,哪知道進了屋不見翠蓮,問過孫大娘才知道家裏的柴不多了,翠蓮吃過飯就上山去撿幹柴了。這本是最正常不過的事,要是過兩天下場雪,就算撿回去也不能燒,鉆進竈膛會鬧得滿屋子飄煙,到時候更讓人頭疼。

花月和孫大娘說了兩句話放下東西往回走,走到半路想著離陸家的地不遠,正好看看田地裏的麥子長得怎麽樣,直接轉了彎去了地裏。天寒地凍的,這些綠苗卻成為天地間讓人看了心也跟著快活,透出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就在她轉身要走的時候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聽著略顯紛亂的腳步聲,花月本來沒放在心上,直到聽到重物重重跌倒在地的聲音和女人聲嘶力竭地哭喊聲這才察覺到異樣,抓起地頭上的一根木棍,大著膽子往前走。

待走近了才看到一個男人將女人壓在地上胡亂親著,女子的衣裳在旁邊亂扔著,男女力量懸殊,不管女人怎麽掙紮都躲不開,哭腔裏含著滿滿的絕望。

“上次老子就想嘗嘗滋味兒,你這個臭娘們運氣好,被人給救了,這一次陸良死在北疆,看誰能救得了你?你當陸良是個什麽好東西?他要是稀罕你就不會娶了花月。你一個寡婦裝什麽清高?又不是沒給男人碰過,別扭什麽?瞧這細皮嫩肉的,一會兒肯定痛……啊……”

花月聽了一半聽出這道聲音居然是那個下三濫春田,想也沒想舉著木棍就朝他的後腦勺砸下去。春田沒留意到身後有人,冷不丁地挨了一下,疼痛很快從腦袋瓜子裏蔓延開來,他不由自己地伸手摸過去,感覺到一陣粘膩染在手心,一看居然是血,頓時嚇傻了。

花月趁這檔子的功夫,強忍著顫抖趕緊幫翠蓮穿衣裳,這麽冷的天,光著身子遲早要生病,急急道:“我們快些走。”

翠蓮眼睛裏全是淚,用力地抓著花月的手,渾身軟得連走路都不會了,顫聲道:“月兒,我以為我要死了。”

花月看了眼還未回過神的春田,一手抓著木棍一手拉著翠蓮,喘息急促:“一會兒再說,我們先離開這裏,到時候有他好看。”

春田聽到離開兩個字,頓時醒過神來,強忍著眩暈罵:“兩個臭娘們還想跑?老子今天就弄死你們,到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去地府找閻王哭訴吧。”

花月哪會傻到聽他說完話,抓著翠蓮的胳膊就不管不顧地跑,翠蓮腿軟又衣衫不整,看著這個比自己小很多歲的姑娘突然笑出聲來。她一直不明白陸良喜歡花月什麽,看著嬌滴滴的,只會可勁的作弄人,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花月身上有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力量,上次春田欺辱她的時候,花月就在,她止不住想,如果那天陸良沒有出現,花月是不是也會像今天一樣挺身而出?應該會吧?

田地到村子人多的地方有好一段距離,花月使勁渾身的力氣帶著翠蓮跑,實在是抵不過春田的力氣,眼看著就要被追上來,花月將手裏的木棍朝著春田砸過去,兩只眼不停地四處張望,心裏只希望有個男人能出來救她們一把。

許是她的心思被老天聽到了,就在春田快要抓住翠蓮的時候,從一條巷子裏走出一個身材頎長,滿身力氣的漢子,花月也不顧什麽唐突不唐突,抓著男人的袖子,努力平覆下呼吸,指著春田斷斷續續地說:“大哥……他……他是壞人,他想欺負我嫂子……”

男人看了一眼眼眶猩紅,狼狽不堪地翠蓮頓時明白過來,大步往春田的方向走去。

要是沒受傷花田還敢和這個男人硬碰硬,這會兒他腦袋上破了口子加上因為害怕追著兩個娘們跑了這麽久,渾身上下也沒多少力氣,對著這個男人頓時萌生了退意。

花月滿眼怒火地看著春田,轉身和翠蓮說:“這一次你要放過他嗎?說不定他以後會專挑著欺負你,到時候怎麽辦?嫂子,我知道這樣難為你,女人家的名聲大過天,可我還是想你在所有人面前揭穿他,讓他不敢再不規矩。”

翠蓮看著那個男人輕而易舉地將春田制住,眼裏含淚望著天笑得淒涼:“名聲,我還有什麽名勝?這一次我非要出這口惡氣,就憑他這樣的雜碎也敢欺負我,等我弟弟回來,我……”話還未說完,就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那個男人提著春田的領口,淡淡地說:“既然不想忍氣吞聲,那現在就去找裏正給你主持公道。”

花月怎麽能不明白翠蓮心裏壓著多大的石頭,伸手想幫她整理下衣服,翠蓮卻是將她的手擋下來,搖頭笑道:“收拾整齊了,有誰會信?村裏人不就是想看我這個樣子?我讓他們如願,誰讓我命不好做了寡婦,活該被人戳著脊梁骨笑話。”

男人皺著眉頭看她,烏亮的眸子裏全是不認同。

這一路上越來越多的人跟著過來看熱鬧,指著翠蓮的脊背小聲地罵:“早就說是個狐貍精了,夠不住陸良就換別的人了,看那樣子,衣衫不整的,該不會是?”

“該不會是想訛春田一把吧?她不勾著人,春田能有那膽子?”

花月聽得肺都要炸了,這幫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輕輕松松地就說出能把人逼至絕境的話來,果然人不管活幾百幾千萬年,這樣的人到哪裏都不缺。

翠蓮將她攔下來,笑著搖了搖頭:“這種話哪能擋得住?她們不說也還有別人說。大家都是女人,一有事不問青紅皂白,都是當女人的錯,她們從骨子裏就是這麽想的,哪能解釋通呢?”陸良受了什麽委屈會開口說?因為他知道沒有人會同情他,只會覺得他是活該,所以閉口不談。翠蓮懂陸良,如今更是感同身受。

裏正被外面嘈雜的聲音給吵了出來,乍一眼看見翠蓮披頭散發的樣子,驚道:“咋的了?薛晉,你……”

只聽那叫薛晉的男人說:“舅舅,我來的路上正好碰上這個人追著兩位小婦人,隨手幫了個忙。我一直以為舅舅有大本事,沒想到村裏還有這麽不規矩的人,往後村裏女人幹個農活都得自己的爺們陪著。”

裏正被他的話一噎,登時吹胡子瞪眼,呵斥道:“一邊待著去。”看著面色發白暈乎乎的春田問:“春田,我看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這麽犯事,我管不得你是不是?你要是不服我管,就待著你家的人滾出甫南村。”

春田還沒開口,鳳喜的大嗓門就追過來了,有理跋扈道:“裏正,你這麽數落我家春田可不對了,春田雖說愛占便宜,可他沒膽子做那種齷齪事。別是自己不檢點,缺男人了,想拐我家春田,春田不上當才鬧成這樣吧?呀,春田你身上怎麽都是血?快叫大夫,殺人了,要出人命了!我這日子可要怎麽過啊,一個寡婦都能欺負咱們家了,真是沒天理。”

花月忍不下去,冷哼一聲說道:“春田是好人?膽子小?上次陸良為什麽打他,讓他摸著良心說,我看他的膽子大的很,上次沒得逞這次還不死心,要不是我正好路過,翠蓮還不知道成什麽樣,你們的心真是惡心透了。凡事只會往弱勢的那邊推,放著不規矩的大惡人逍遙法外,是不是下次等你們當中的一個被人欺負了才能看清楚?要我說,他膽子這麽大就是被你們慣出來的,一次比一次過分,春田是我打的,下次要是再給我撞到,我照打不誤。”

村裏人沒想到花大家的這個閨女也不是個善茬,都小聲地在交頭接耳,鳳喜氣急敗壞地罵花月:“你裝什麽好人?我還真佩服你這不害臊的,這麽幫著這個寡婦,怎麽著,打算認個姐姐,等你家陸良回來了好共事一夫?陸良真是好福氣喲。”村裏有人去請大夫了,不然她也不敢在這裏和花月打嘴仗,把她男人打成這個樣子,她一定要讓花月大出血。

翠蓮捂著嘴忍不住笑起來:“鳳喜,你眼瞎了嗎?我翠蓮雖不是什麽絕美之人,可也挑男人,就你家春田這種貨色……肥頭大耳,五短身材,能吃不能動,也就你還把他當個人,在我眼裏連頭豬都不如。勾引他?笑話,你別來惡心我。”

村裏人聽著這話倒是覺得有道理的,春田長的確實寒磣,還不如村裏的那個傻子長得好看,混沌的腦瓜子像被人敲打了一下,頓時開朗起來——要說春田癩□□想吃美肉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鳳喜見眾人都笑話她,登時暴怒:“這麽埋汰我們家春田,就能把你勾引男人的下作性子給抹去了?誰知道你會不會勾引陸良不成,不挑食的誰也能行?有人看見我家春田碰你了嗎?花月的話能信嗎?她現在可是陸良的人,說不定一門心思給你們打掩護,你們是一條船上的,就是你們故意設套汙蔑我們。”

“我倒要看看誰這麽嘴巴不幹凈,連我大堯的姐姐也該隨便埋汰。”

人群中走進一個光著腦袋的壯實漢子,可不就是大堯?既然大堯回來了,那陸良……花月這個時候心跳的很快,整個人往後面看了好一陣都沒見到人,對上大堯帶笑的眼,只覺得一陣尷尬。

“嫂子別急,陸哥這會在縣城九爺那呢,等忙完事就回來了。”

說完看著自家姐姐,恨的兩只大掌緊握成拳,狠狠道:“當我姐姐身後沒靠了?什麽狗雜種都敢動她?”指著鳳喜說:“你的話我可全都聽到了,這麽惡心的話是一個娘們該說的?你真是投錯胎了,應該轉成一條狗,成天地叫嚷。我大堯可不管男人不能打女人那套,你惡心到我了,我就得給我姐姐出這口惡氣。”

眾人只聽極為響亮的巴掌聲傳來,聽著有些嚇人,大堯的巴掌落得很快,未見幾下鳳喜的臉頰已經腫了起來,看著有些嚇人。

春田現在暈得很,迷迷糊糊中只見像山一樣的男人在他面前蹲下來,只聽哪道聲音裏的字一個一個蹦到他的心裏:“老子先不動你,讓大夫先給你治好你的豬腦子,只要死不了,老子費了你的家夥,讓你不能人道,喜歡女人?老子就讓你好好看著。不想斷了腿,準備二十兩銀子跪著行叩拜禮送到我姐家去,不然……你可以試試。”

鳳喜抓著春田的胳膊嚇得瑟瑟發抖,翠蓮卻是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指著鳳喜兩口子說:“就這麽點能耐?不橫了?嘖嘖,我還想看你怎麽收拾我,原來不過雷聲大雨點小。我翠蓮確實不是什麽好人,得罪了我,那次看在陸良的面子上忍了你們,沒想到這次你們變本加厲,當我怕你們?我一個寡婦怕什麽?你們想鬧?咱們就好好鬧,我不把你們整斷氣,我枉為人!還有誰看不慣我?嗯?剛才跟著罵我的人呢?啞巴了?好一個見風使舵,回去摸摸你的臉皮臊不臊得慌。”

花月在一旁看得卻是心酸不已,這也許是翠蓮的心裏話吧,一個死了丈夫的女人,這幾年到底積攢了多少的委屈?直到現在才像個瘋子一樣爆發,讓人看得心酸又無奈。

裏正站在一邊看得直頭疼,翠蓮的兄弟是什麽人村裏沒人不知道,這會連鳳喜都打了,再這麽下去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事來,皺著眉頭說:“”春田,這回能認了?是不是你自己不規矩?我懶得管你這攤子事,咎由自取,人家就是打死你,也是應當的。得了,散了吧,有看熱鬧的功夫都好好管管自己,一個一個的長舌婦,真給我丟人。

薛晉卻在一邊饒有興趣地看著翠蓮,眼睛裏洋溢著滿滿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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